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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 最近,我常會想起,我的另外一位父親。

  這麼說,真是奇怪;特別是當我媽媽沒有離婚,沒有改嫁,沒有偷情的狀況下。

  他很嬌小,圓圓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,帶著一副眼鏡,瞇瞇的眼睛,我總會想到狸貓。

  小時候,總好愛他騎著小五十,帶著我去兜風,我還記得,他一領到薪水,公司發了百貨公司的禮卷,她很開心的帶著我跟妹妹,去百貨公司,還到賣玩具的樓層,給我買了一個很貴的企鵝家族筆記本,還有鉛筆盒,妹妹也有。

  還有一次,因為我喜歡毛毛的狸貓玩偶,乾脆掏腰包買了五隻給當時的弟妹和堂弟堂妹,一直到現在,狸貓都還在,只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。

  對我來說,也許他正好填補了父親的空格,所以我一直不覺得自己沒有父親,也不曾扭曲,又或者這樣的情況,對我來說已經是一種扭曲。

  到了國中,我開始變成女孩了,可是他還是停留在我是那個圓圓的小女娃,總是愛摟著我,開玩笑似地抱著我玩,只記得那時候我不是很舒服,對於這樣的情況有些無能為力,玩得太瘋,就算我只是大叫著算是呼救,也只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當成是不正經。

  直到很後來,我才猜想,也許在這個看著我長大的爸爸眼中,不管我有多麼高,不管我是不是像個女孩兒,永遠都是他抱在懷裡,疼愛著捨不得的五歲小女娃兒吧。

  直到媽媽也感覺不對,於是親生父親選擇了一個決斷的方式,趕走他。

  我充斥著愧疚和尷尬,以及鬆了一口氣,更甚者,還有些痛,有些感傷,還有更多說不出口的心酸。

  就像是親眼目送著自己的爸爸,去了很遠的地方,那一刻以後,什麼都不會一樣了,我總是這樣知道。

  高中的時候,去叔叔家,總會看見他抱著堂弟堂妹,玩著鬧著,只是我們之間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,再也沒有辦法像之前那樣,所以每次看見他,我總有種忌妒的心情,我忌妒堂弟妹,除了叔叔,還有一個跟爸爸一樣的人疼。

  而那曾經是我的。

  最後一次,見到他是在叔叔宴客的晚餐上,我看著他吃飯,看著他因為不順遂,越來越消沉,越借越多錢,因為喝醉酒,撞壞車子,撞傷自己,被吊銷駕照,看著他沉淪,我張口,可惜太年輕的自己,終究什麼也說不出來。

  而後在高中時候,我聽見他走了。

  喝了一晚的酒,躺在自己家裡的椅子上,安詳地睡著,就這樣走了。

  依稀記得,那一刻,我好像什麼東西碎裂掉,流出汩汩的鮮血,再也好不了了。

  父親不准我們去送他,我還記得,叔叔很不能諒解,唯一一個拜把兄弟走了,父親送也不送一程,而叔叔全家則是都參與了喪禮,親自將他送走,沒有結婚,沒有小孩,那時候還只是個中年人的爸爸就這麼瀟灑的走了,只剩下一個很老的老太太跟他的哥哥一起過下去。

  當時像在夢裡面一樣,我還回不了神,等我意識到,我真的從此永遠失去我的爸爸時候,他已經下葬,他已經再也不剩什麼。

  頂多,剩下一些模糊的記憶,隨著時間越來越遠,直到我連他的面容也有些不清晰。

  直到我大學時候,做報告,面對實習,知道喜歡的人在也不可能在一起時候,委屈的時候,我總會想起,我有位嬌小的爸爸,儘管他嬌小,我卻可以盡情的賴在他懷裡撒嬌,我可以假裝我還是五歲的孩子,他會幫我撐起小小的空間,讓我好好的呼吸,好好的活下去。

  我原來早就,失去爸爸了。

  親愛的,你過得怎樣?我沒有讓你失望,我有好好的走下去,我努力的活著。

  阿良叔叔,謝謝你,幫我把父親的空位畫上顏色,我知道,父親是什麼模樣,我知道,我,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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