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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旅店,再度背起我的背包,以及親愛的相機,我穿著外套正準備去租車,老闆娘卻又繼續掏出鑰匙借我,讓我一陣羞窘,甚至想給些錢好了,沒想到老闆娘只是揮揮手,再度和我確定了路線,就送我出門。

 

 

對於她的體貼我無以為報,更因為她早已熟知我的路癡而更加羞窘,臉熱熱燙燙的一路迎著風,一直到越騎越深山,我看著在我前頭翻飛的雉鳥,以及狂野的蝴蝶感到一陣害怕,到了那時候我對於這趟旅程才有些害怕,一路上只有鳥叫蟲鳴毫無人聲的山路會不會一時之間就出現頭黑熊?(並不會)到時候大嬸該裝死還是騎著老闆娘的機車衝撞牠?可是牠是保育類動物,大嬸正當防衛會不會從輕量刑(妳真的想太多)就在一團胡思亂想之中,大嬸不知不覺略過一片又一片的山巒,一直到瀑布面前。

 

 

我還以為會更深入山林一些,沒想到就在路旁,襯著鳥叫蟲鳴,就好像它原本就該在那樣。

 

 

水不停沖刷下來,巨石還是端端在那裡,激起了水花讓空氣冰冷的像是我呼吸著瀑布一樣,我小心翼翼的越過禁區,請原諒我,我迫切地渴望踏進這個虛幻的國度,感受我的真實。

 

 

凍涼的水洗去我的燥熱,稍稍撫平我脹熱的腿,還有癢痛的那些紅點,我懷著一些戒備,讓小魚從我的身旁游過,當然,在驚覺牠們從我腳縫中鑽過的時候,我驚慌的跌入水裡面,搞得一身狼狽。

 

 

我想我一直都是怯懦,膽小的,我一直站在人群外頭,看著裡面的愉快跟喜樂,卻說服不了自己真正融入,因為我害怕受傷,我害怕那些隨之而來的恐懼。

 

 

這是我一輩子都跨不過的障礙,有人告訴我,因為我沒有得到足夠的愛,所以我無法給予,因為我不知道那真正是什麼樣子,當然真正說的只有前半句,其他都是我自己的理解;是啊,我是這樣,我想像不出所謂的那些關係,朋友父母子女以及情人,我都不知道。

 

 

我也抗拒去知道。

 

 

因為對我來說那一切都只代表是一個一個傷害。

 

 

幸福快樂只是平面的想像,在我腦海裡面他立體不起來,也許如果有人為我著迷,也會因為我這德行失去所有耐性吧?(大笑)

 

 

總之,在我跌入水中時,還不忘將我單眼舉高,幸好它至今依然健在。(慢著,這也跳痛太大了吧?)

 

 

好不容易爬起,卻聽見瀑布巨石下方還有一家子原住民同胞們在嬉戲,可能被目睹我的愚蠢這種羞恥感讓大嬸三步併作兩步的逃之夭夭(這一趟旅程我好像總是在逃跑?),沿途在瀑布的休息站稍微停了下來,雖然單眼沒壞掉,可是依舊對於紅色調過敏,在照片下的九重葛紅艷的像是探出牆的紅杏一樣,迷人。

 

 

這是因為有秘密的,被扭曲的一切都會特別吸引人吧?(並不是)

 

 

休息站的建築特別像是閩南三合院迴廊的建築,一點也不跟東部的高山族有些什麼關係,就算裡頭擺放的雕像以及簡介再如何,我卻好像站在江南小橋上,只差沒有流水。

 

 

說不出什麼滋味,我漫無目的的騎著小五十踏上歸途,當然,路上依舊沒有出現熊(到底在惆悵啥?),卻看著遠山浮雲,將我帶往回家的路,在那一刻我想,就算我一輩子都只是這副樣子,但若能依山傍水而居,那也就夠了,這一生,上天總算沒對我太差,雖然也沒有什麼太值得高興的經過。

 

 

我確定我將住在那,後半輩子,若沒有什麼意外,我孤獨的老死的地方,在那兒。

 

 

我很高興,一切皆如我想像,那一幅山水,在後半輩子可以埋葬我,撫平我,除此之外別無所求,若我前半生還有些什麼虛榮或者是不切實際的可笑慾望,那麼在當下我總算知道,之後我的歸處會在那邊等我,滄海桑田的時間,它們多的是時間等我。

 

 

像是訂下了一個美麗的承諾,我看著山晴翠而水蒼茫,浮雲漫天,依依不捨的道別,我搭上老舊的自強號回花蓮準備轉車回家。

 

 

當然還不忘緬懷一下尚停在一旁的平快,上面開往玉里的幾個字依舊印在上頭,只是我已經要離開。

 

 

人生也不過就是這樣,很多事情已經寫好了,卻意外發現不是那麼回事,等到轉了一圈回到原點,一切都不一樣了,可是也一切都還是那個樣子。

 

 

我還是我,你還是你,山不動,水還是依舊流著,可終究山水有相逢。

 

撐著眼皮,看著窗外的景色以跟那天不同的速度飛快流逝,我耳邊隆隆的冷氣以及行駛在鐵軌上的聲響,最後還是沉入夢裡面。

 

 

一路奔馳過不大的風雨,進了車站交雜著各地的人,不一樣的種族不一樣的語言,混雜在一起,我買了一個年輪的幸福,以及要給同事和朋友的麻糬,又帶了杯拿鐵,很快的上了回家的車,暖暖的拿鐵正好暖了被風雨沖涼的臉頰和身體,穿著外套,我原想睡的,卻被滿車廂的日文交談聲擾嚷的像是我正搭著東京的地鐵一樣,有點哀傷的我,卻被窗外的海景吸引,興奮地握著我的單眼,不停的拍下眨眼即逝的美景,我想這也算是一種安慰。

 

 

一直到車進入山林,我才平靜下來,看著晃在山谷間的列車,即使隆隆巨響,也很快被群山掩蓋,這樣很好,很棒,就好像在大的創口,都可以被這一片天地擁抱。

 

 

我後來才知道,我所需的,也不過就是個擁抱。

 

 

我常常和媽媽擁抱,要離開外婆家的時候跟婆婆擁抱,跟舅舅擁抱,有時候,跟哥哥擁抱;我喜歡交換體溫的感覺,那讓我覺得我也許還活著。

 

 

有時候我還會像貓一樣,蹭一下媽,也是到現在,我才發現我不過就是懷念那些年以前,我抱著她蹭蹭的樣子。

 

 

雖然還是一直有傷口,可是不會收不了,一直到現在還鮮血淋漓的滴淌著。

 

 

回過神,陽光像是從來沒偏頗的照射著一樣,在出了煙雨的花蓮以後,一路尾隨,進入宜蘭,洄瀾之後就是侯硐。

 

 

在這幾站進來了幾個香港人。

 

 

一路上交織著她們流利的中文和廣東話,有時候會讓我浮現想叫卜蜻姐出來面對的念頭(卜蜻:關我什麼事?),聽他們說著現在百貨公司流行的物款是什麼,又出了什麼顏色的鞋子,我有種格格不入的違和,讓我想下一秒就逃回花蓮去。

 

 

而且過強的冷氣,讓我過敏發病,一路開始噴嚏以及流鼻水,然後緩緩從身子骨冷到心底。

 

 

一直到逢魔時刻的暮落,我已經想不起那杯拿鐵的溫暖滋味;夜色低垂的時候,我才剛進入北半部,距離家還有好幾百公里。

 

 

昏昏欲睡地扯緊了外套,好像才剛入眠沒多久,豐原就到了,在經過好幾個七黑的山洞以後。

 

 

渾沌地拉著行李箱,我看著已經變得太多了車站,一屁股坐在月台上等著區間車,一直到熟悉的區間車聲響在耳邊響起的時候,才有種歸途的疲倦。

 

 

我迷茫地走下車站,伴著月色,和一路的路燈車燈構築的光海,騎車回家,就在充滿茉莉香氣的房裡打開行囊時候,還有些海潮的味道充斥鼻尖,混著茉莉的那種滋味讓人難忘。

 

 

我想念2012年五月,站在海邊對著海潮說:媽我很好的那種滋味。

 

 

我想念那一年春雨,我一筆一畫寫著我很好的樣子,在那篇沙灘上。

 

 

我想念,還沒遇見的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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