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風和月

　　壓著渾身受神威所赫的傷，看著那張冷淡的臉，她覺得心頭鈍痛，直至今日，方知自己是愛上這樣一個寡情的仙人，從他還是蛇的時候就愛上了，卻到今日才頓悟。

　　哪怕他已經已成蛟龍已成仙了，或許在自己心底，還是眷戀著當初對自己好的那蛇，半點也無改。

　　「你與我約定，只是為了讓我不打擾你此次歷劫，順便助你一臂之力？」絕口不提自己為了捍衛他的疆土，殺了多少敵人，每夜做著惡夢，連魂都不得安寧，也不提自己受傷沉重，幾次無力可回天。

　　她更沒有告訴他，當初男人丟下她成仙，自己為了守著和他一起生活過的幽靜之地，連獸身也被千刀萬剮，如今剩下的是不屈不撓把魂練成丹，再沒有轉世機會的鬼妖。

　　只是為了當初他登仙之前匆匆與之訂下的約定，等他。

　　「不錯，妳在千年前已愛上我而不自知，如今我下凡歷劫，如此深刻的情緒會讓此局多生變化，不得已出此下策，但凡以前逼妳修練只為償還救命之恩，如今只願妳得想開，早日修成正果才是。」

　　耘嘯感覺劈頭一陣激靈，原來，原來自己不過是多餘的存在，到今天才知道，她的自以為是，不過就是一場可笑的誤會，她以為可以跨越的，到最終還是一道鴻溝，天地之別。

　　「所以，所以自始至終，都沒有愛過我嗎？」她掛著笑，看著那張無憂無懼，沒有任何情緒的美麗的臉，卻覺心臟翻滾絞痛，像千蟲萬蟻啃咬著肉骨一樣難受。

　　男人沉默片刻，微張的口止吐出個字，「無。」眼神卻有些不安。

　　她茫然聽見這個字，想起這個男人總對她寡言，莫不就是一種暗示，只有自己還傻傻的堅持著，堅持著這千百年的光陰，一路走來，回首竟是如此荒唐。

　　「既是如此，那我們便兩清，從此之後，再無瓜葛。」她這麼說著，卻感覺有些熟悉，好像當初她也這麼對誰說過一般，但其實也不過是自己一直被如此對待，恍惚地背過男人，嘴角緩緩流下鮮血，她握緊的指節上顯得那樣蒼白無力。

　　一步一步，就像當初她一步步走向他一樣，如今她也一樣的離開，離開天山之要，離開這個寡情的男人。

　　男人看著她離去的背影，心頭首次有些莫名的慌張，卻只是壓抑住情緒，再次轉身回天。

　　耘嘯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，就這樣散漫地走著，想起以前男人總是看不慣這樣懶散，可唯有在喝斥自己的時候，男人臉上才會有真實情緒，於是她偶爾不安時候，便越發懶散，只想著可以聽聽男人有情緒的斥罵，而不是下一刻就要和他分別一樣的渺茫。

　　只可惜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，笑了笑，她七竅開始流出鮮血，在邊疆時候受的傷正因為神威阻礙她的內力，早無力壓抑，全湧了上來，也許再不久，她便要不存於世。

　　笑得很開懷，她想，終於可以好好安眠，不必再去想自己殺了多少人，背負多少愧疚，不必再去想要守著那些虛無飄渺的承諾。

　　阿，她想起第一次觸碰到的，自己所殺的那些人類，那些潑濺在自己身上的鮮血有多麼溫熱，就像此刻緩緩流出的血痕一樣，帶著炙熱的溫度，多像一個擁抱，可她這輩子，從來沒得到過一個真實的擁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