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中的時候,指導我參加寫作比賽的老師,在比賽過後借我一本書,那時候還太年輕的我,忙著大考,忙著嬉戲,第一時間沒有打開。(很久以後,我才想,也許老師早就有先見之明了,才會借我這本書也不一定。)
偶然翻開,我還似懂非懂地,縱有些感觸,也隨著那時候輕吹過羊蹄甲的風,翻飛無蹤……
多年以後,當我把肉體綁縛在牢籠,任由心飄盪過一波一波海潮,直道隨著洋流再回到身體時,重新閱讀這本書,才忍不住將那時候青澀的眼淚流乾,終於有些夢回百年身的初醒。
在它,左心房的漩渦。
作者在序裡說,文章是有病呻吟,而為了讓更多人聽見,我們最好把呻吟成歌,這倒是個很有趣的觀點,且徹底顛覆大道之為公,文以載道的論述,我都忍不住會笑著想到若歐陽脩、韓愈一派有知,氣活了也不一定?
一路細看,我想像我自己攤開一大張無止盡的地圖,隨著手指滑過紙張的感傷,再去聯想那一個個相片上,我從未遠行的美景。
對我來說,這是一個鄉愁,因為我總無家。我有的,也不過是個地址。可以投遞信件的地方,可我未有家,意如王鼎鈞說自己沒有故鄉一樣。
可即使如此,我也不能否定那些漂泊的人,他們心中對故鄉歸處的渴望,而後我想起寶島一村,我想起用短短幾小時演繹的一生,一輩子。真能將另一個異鄉住成故鄉嗎?還真如我猜測,心之所在,即是故鄉?
我還不知道,我還沒有一個答案。
這個時代,有苦的人心中有更多說不出的;沒有的人,隨風如花,開謝各一順。
我曾很羨慕,那個滿肚子不合時宜,那個肚裡撐起一片風帆,走路昂首闊不如風,笑聲如雷,說畫如中的偉壯師者。對我來說,看見他一直像直接看見狂草的「消遙」二字,一面就打入腦海之中而我是戰戰兢兢的小寫,娟秀得撐不起風雨。
後來我才知道,人各有形狀,一如他狂草般的人生,而我不用規範,就是字正標準的楷體,半點也不會超出框線。
我還想著這幾年,他是不是還滿頭灰髮蒼颯,依舊誨人不倦得健朗樣子,大笑聲勢如虹?而這一切究竟只在夢裡前生,還是我始終沒有面對,近鄉情怯沒有回去過的高中歲月?
我仔細看過書裡一字一句,說破碎的歷史,說天問,說人生對聯,說人生該有前生後世,天堂地獄,一如所有事情都只會有一次;河水不會拍打同一處涯岸,來年花開不會遇上去年蝴蝶。
在我的亂世,活著,成就我的成就,哪怕它的形狀不盡然是我所想像。